磨刀·磨心

周末在厨房切肉，发现手里这把菜刀已经不太听使唤，切一块肉得使半天力。这就让我纠结：到大城市至今多年，从没听到“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再买一把新刀？可手中的这把才没用多久。

于是我决定自己磨刀。

印象中，磨刀的职业形象通常是一个坐在村口的大爷，齐齐摆开各式各样的磨刀石，用手撩一点水洒在上面，两个拇指顶住刀背，右手食指压住刀身，轻推前行，重力后拉。谁能想象，一个像我这般二十多岁的小伙，拿着磨刀石坐在家中阳台来回锉刀的场景？自己想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我却对这种“慢工细活”产生了极大兴趣。

我开始学习磨刀的基本功。没想到，光挑选磨刀石就花了我一上午时间，也让我一下子触及到了这个行业的门槛——粗磨是为了磨出新的“刃线”，让刀刃变得锋利，但粗糙的磨刀石会让刀具表面产生毛刺，于是需要更细的磨刀石将毛刺磨掉，即细磨。磨刀师傅会用手指去刮刀刃，其目的就是确认毛刺是否打磨光滑。磨刀石的使用角度也很重要，切片刀和剁骨刀的磨刀角度全然不同……

磨刀石到手，我便端坐下来，尽量复原磨刀师傅的动作，时刻保持菜刀与磨刀石的角度，在一遍遍的推拉中感受菜刀变锋利。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并不是谁都能伸手成为另一个领域的翘楚，这个看似“粗活”的职业，要求却如此精细，行业壁垒一点也不低。

而让我感触最深的是，当“唰唰”声响起，时间流淌的声音变得清晰明亮；当刀身变得光亮，这个“慢”活之于现代生活的快节奏，也焕发出它的光亮。

我们习惯了“立竿见影”的事。比如，微波炉“叮”一下，饭菜便热气腾腾；厨房再不用开火了，手机一点外卖即来；120分钟电影，3分钟“小美”“小帅”讲完；微信一句问候，省去千里迢迢的拥抱……在时时处处讲效率的年代，磨刀显得格格不入。在许多年轻人的观念里，花费大把时间去维护一件事物，不如换新的更爽快。

这看似是一种文明的跃迁，可高效真的是件“好”事吗？节约下来的时间又被我们用在哪些所谓有意义的事情上呢？正在磨刀的我，在一次次循环往复的推拉中顿觉“浪费时间”的妙处：

用上班途中窗外的风景，平息堵车引发的路怒；用撩拨发丝的轻风，抚平被客户抓起的褶皱；用灶台的小火，平添久违的天伦之乐；用雪白明亮的月光，覆映地上拾不完的六便士……在浮躁中填满自我，不如先在缓慢中找到自我。

通过个把小时的努力，我看到磨刀石上磨损的砂浆换来了刀刃的熠熠光泽。一起一落，丝丝分离，菜刀不再柔钝，内心不再浮躁。这场奇妙的磨刀之旅，刨去了我锈迹灰斑的外壳，磨砺出我闪亮磐固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