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新街街道，沿着北塘河，由西向东走三益线，当看到位于北塘河上的陈家园桥时往右拐，就进入了陈家园村，出现在眼前的一条清澈的河流，就是新建直河了。而陈家园桥附近，就是北塘河与新建直河交汇的地方。

新建直河，北起北塘河，南至衙前横河，穿过陈家园村和新塘头村，全长2.1千米，水面面积2.1万平方米。在萧山沙地，凡被人们叫做直路、直河的，往往就是南北走向的，东西走向的则叫横路、横河。北塘河是东西走向的，所以也有人把它喊作“横河”。其实“直”或许还有着另一层意思，“直”就是“笔直”。沙地的路和河，很少有自然形成的，绝大部分都是人工修筑人工开挖的，横着竖着，直来直去。所以在沙地，你几乎见不到蜿蜒曲折的河流。

比如北塘河，就是1977年人工开凿的，原名大寨河，因为那时正是“农业学大寨”的时候。据村民回忆，新建直河，也是在那个时候与北塘河挖通的。所谓新建直河，“新建”两字的意思，指的是这条河连接了“新塘”和“建一”两个村庄。在当年，新塘还叫“新塘头”，陈家园叫“建一”，所以“新建”，并非新近建设的意思。在河边行走的时候，遇上一老人。我问他这条新建河是什么开始有的。老人回答说，老早就有了，至于哪一年，他也不知道。但以前看起来像一条渠道沟，河面不宽，窄的地方也就5米左右。船只是可以通行的，那时候很少有大船。后来跟新塘头村村干部周凤春说起这些，周师傅“纠正”了我的看法，说新建河一直是挺宽的，在当年是村里主要的水路，村民所需要的许多物资，就是通过船只在这条河上运输的。这条河与官河是相通的，经官河，可以通往各地。官河也就是萧绍运河，又叫浙东大运河，当年的水路交通是非常繁忙的。只是往北，在北塘河开挖之前，新建直河在如今与北塘河的交接处，就断了。也因此，当年的新建直河是一截“断头河”。

至于新建河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村里已经没有人说得清楚了。周凤春说，有个一两百年历史吧，估计在这一带有人居住的时候，就有这条河了。沙地的历史不是很长，以前这里都是钱塘江边的淤积地。后来才逐渐有人定居下来，开垦土地，艰辛地谋生。而在货运依靠水路的年代，河流是必不可少的。依水而生，因水而兴。河流在人们的生产与生活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至于早年的新建河，由于缺乏足够的维护，这里塌下一块，那里陷入一部分，或者杂草丛生，看起来像条渠道沟，也是有可能的。想想真的是，如果水面都被水草占去了，看上去水面自然会小上许多。

斗转星移。20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大量公路的建成，陆上交通越来越方便了，河流渐渐地失去了航运的功能，水面上船只的影子也就慢慢消失了。随着经济的发展、两岸小企业的兴办、餐饮店铺的开张、污水的排放，河道受到了污染。昔日的清水流，变成了“臭水沟”。河道是大地的“动脉”，除了航运，河道还承担着灌溉与排涝的功能。逢到干旱，需要引水灌溉庄稼；发洪水时，又需要排涝。随着“五水共治”工作的展开，治理河道成了村里的当务之急。

实地踏看新建直河的时候，我发现两个村对河道的整治是有些不一样的，各有各的风格。但我个人比较喜欢陈家园的河段。两岸绿化，砌石护岸，特别是修建了一些河埠头。像我这样在水边长大的，似乎对河埠头特别有感情。虽然现在为了不影响水质，加上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河埠头估计也不让淘米洗菜，特别是洗衣服。但很容易因着河埠头，在恍惚间让我回到从前的日子。水声哗哗，洗衣的女人们说说笑笑，聊着家常。总觉得陈家园的治理带着一些“原生态”。我是喜欢一条河道在治理后，依然可以看到很多裸露的泥土，仿佛为河流保留着畅快的呼吸。打听了一下，陈家园河段的治理是在2015年到2016年那段时间。看到陈家园河段的水面上，零散地分布着一些水生植物，是为了净化水质。但在我看来，这水生植物，还有一个作用是可以弥补视线的“单调”，因为这多像一水面彩色的补丁。河道治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常抓不懈。也因此，对新建直河陆陆续续的治理，一直在进行之中。

看得出，这些年，陈家园在河道治理中，还对岸边的人家进行了“美颜”。在河道西岸一处叫“吉庆家园”的地方，我停住了脚步。这其实是一处“口袋公园”，娇小玲珑，新颖别致。陈家园村由陈家、徐家、王家、赵家四个自然村组成，其中陈氏居多。这里有村里尚存的一处陈姓祠堂，墙门是20世纪50—60年代的造型。家园对面是百亩池塘的墙绘，展示着陈家园村民历代住宅的变迁。有些事物已经被流水带走了，有些事物还在。留住记忆，是我们这一代人必须要做的。陈家园的“精神家园”——村文化礼堂，坐落在新建河的东岸。人们在参观文化礼堂的时候，可以不时地回顾一下村庄的往昔。馆中陈列着的一个个老物件、一张张老照片，讲述着陈家园的沧桑流年，成为可以触摸的乡村时间，可供记忆的乡思乡愁。也许这样，村庄的根、祖先的根，就慢慢地留住了。

对沿河人家的墙面，陈家园也用足了“匠心”。一条清风长廊，有缕缕清风荡漾着。农历二十四节气被搬上了“墙绘”，处处散发着淳朴的泥土味道。走过的时候，还有几面墙上的格言警句，我特别地留意了一下，觉得挺好、接地气，特别抄录了几句：“前邻后舍一条心，天塌下来有人顶”“钢针嗯扭两头尖，甘蔗嗯扭两头甜”“细水长流，吃穿不愁”“金羮玉饭，勿及淡粥”“蚂蟥叮脚膀，叮牢不肯放”“少吃多滋味，多吃坏肚皮”……这些通俗易懂、朗朗上口的句子，让人读完一笑，若有所思。此时，再看新建直河，忽然觉得这是一条很有“文化”的河流了。

新建直河新塘头段的治理，是从2017年展开的。整治前的河道，东塌一块，西陷一块。按村民的说法，不成样子了。河道两侧全是老建筑，大多是30多年前建造的，许多已经破旧不堪了。安置在这些老建筑中的小企业，也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更让人担忧的是，水质不行。每次村庄想搞河道疏浚，改善水质，又怕紧临着河道的老房子坍塌了。

河道治理工作的第一步便是拆迁和拆违。2017年过完年后，拆迁拆违工作就逐步展开了。7月5日的《杭州日报》有过相关的报道，介绍了新塘头村新建直河的河道整治、拆迁拆违情况。报道中讲了一个“牛公公”的故事，读来颇为“有趣”。“牛公公”80多岁了。早在40多年前，“牛公公”就住进了建在新建直河边的机房里。新建直河要整治，两边的房子要拆，“牛公公”住了40多年的机房也在拆迁范围之内。“牛公公”真名叫徐小牛，是村里的孤寡老人，也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里为了照顾他，就让他一直居住在新建直河的机房里。早年村民剥谷、磨粉、做年糕也都在这里。“牛公公”既在这里做工，又在这里居住。搬家这件事情，对“牛公公”来说，也确确实实是一件人生中的大事。

在《杭州日报》的那篇报道中，生动地叙述了当时“牛公公”与新塘头村党委书记徐高祥的一问一答。

“牛公公”：“沿河拆违这事我晓得的。我们村南面的北海塘河是区级河道，但眼面前这条河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不应该在整治范围内。”

徐高祥：“治水，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好环境。不一定是区级河道，村里的沟渠也要治，不存在大河小河的问题。”

“牛公公”：“那我住哪里去？”

徐高祥：“你住的问题，我们一定帮你解决好。”

其实村里上门做“牛公公”的思想工作时，是有备而去的。村里早就给“牛公公”找了一间约20平方米的临街店面房，作为他的临时过渡房，还做了简单装修。

至于治水工作，无论是区、镇河道这些“动脉”，还是小沟小渠这些“毛细血管”，都在治理范围之内。“拆违”“截污”“清淤”三大治理重点，不管大河小河、沟渠水塘都要做到位。

河道整治最难的，也就是拆迁了。当时，新塘头村的村干部、拆迁人员等等，几乎每天都忙碌在现场。终于在村民的配合下，于2017年6月底，完成了1万多平方米的拆违。在拆迁拆违的同时，整治工作也紧锣密鼓地展开了。通过2018年和2019年两年的建设，新建直河新塘头段面貌焕然一新。7米宽的游步道建好了，亲水平台落成了，两岸树木葱绿，河畔人家干净整洁，还添上了小公园。同时，新塘头村还结合新建直河的整治，将沿河约40亩集体土地上的老旧厂房进行了统一改造。

水变清澈了，成群结队的鱼儿又游回来了。如今，每逢周末和节假日，在新建直河两岸，垂钓的人渐渐多起来了。水清，只要稍稍俯下身，就可以看清鱼在水草中穿梭着。许多村民说，看着这河水，又有自己小时候的味道了。

清晨和傍晚，到河边走走，也成了村民休闲的好方式。现在，走在河边，闻到的是花草的芳香了。河边的小公园，安置着各种的健身器材。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去活动一下，可以放松身心。炎炎夏日的晚上，有一些村民会坐在河边乘凉。从河面吹来的清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村民会聚在一起聊聊家长里短，偶尔也聊聊新建直河的过去与现在。河上虽然早就不行船了，但一条河流，可以灌溉、可以排涝，始终在大家的心上湿漉漉地流淌着。

当年住在新建直河机房里的“牛公公”徐小牛，现在住在村里给他的安置房中，茶余饭后，也经常会去河边走走。想想那时的机房，看看现在的新建直河，他觉着，清水回来了，拆了破烂的机房还是值得的。

新建直河，一条河流的今昔，也是两个村庄发展的缩影。听着新建直河的水声，在人家的房前屋后行走，有一种清风拂面的感觉。行走着，可以感受多姿多彩的民俗，参观青砖白墙的文化礼堂，或者在小桥流水的公园内，歇上一会儿。如果走得稍远一些，就是绿油油的田野了。沙地人勤劳，能利用的土地都被种得青青绿绿。陈家园和新塘头，两个村的农业都以苗木种植为主。在工业的发展上，陈家园的雨披产业，一枝独秀。而新塘头，是远近闻名的五金村，村里的工业以冲压五金、塑料制品、纺织、电脑绣花等为主。改革开放以后，新塘头的经济发展特别快，是新街街道的经济强村。

记得在走访新建直河之前，我在手机上查了百度地图和高德地图，都没有查到新建直河，顺便查了一下《萧山水利志》和《萧山地名志》，也没有查到“新建直河”，新建直河就是一条名不见“经传”的河流。直河不算长也并不宽，如今它旖旎在“地图”之外，但像所有已被治理好的河流一样，水清、流畅、岸绿、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