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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山建县时间辨析

2020年9月19日 9:1来源:萧山网-萧山日报

  萧山,历史上先后属越国、会稽郡、越州、绍兴府等,1959年属杭州市至今。

  古名馀暨,先后有馀暨县、馀衍县、永兴县、萧山县、萧山市、萧山区之称。

  那么最早的馀暨县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现存最古的明代《浙江通志》《绍兴府志》《萧山县志》均记载秦置馀暨县,清乾隆《萧山县志》始记载汉置馀暨县。此后,馀暨县为汉置县之说,沿袭至今。

  至今尚无出土文字资料证明萧山是秦置还是汉置,有必要对此二说进行再辨析。

  地方志书的记载

  地方志书,古称官书,是地方官府组织编修的书,具有权威性、传承性。我国自隋朝开始形成官修志书的制度,持续至今。

  萧山自明永乐十六年(1418)开始编修县志,先后官修县志十余部,现存旧县志6部:明代两部、清代两部、民国两部。

  现存最早的《萧山县志》,即明嘉靖三十六年(1557)《萧山县志·地理志》记载秦置馀暨县:“秦始皇二十六年,初并天下,始置馀暨县,会稽郡领之。西汉,制因秦旧。”

  现存最早的《浙江通志》,即明嘉靖四十年(1561)《浙江通志·地理志》记载秦置馀暨县:“秦始皇二十五年,大兴兵,使王翦灭楚。二十六年,罢封建置郡县,初分天下三十六郡,以吴越地置会稽郡,治吴,领县二十四,其在浙者曰钱唐、富春、馀杭、山阴、诸暨、馀暨、剡、馀姚、上虞、大末、句章、鄮、鄞、乌程、由拳、海盐、乌伤,凡十七县……昭帝始元二年,以闽越地置回浦、冶二县,属会稽郡,时会稽郡领县二十六。”

  该志记载秦始皇二十六年置会稽郡时,有24县,馀暨县名列其中;汉昭帝始元二年(前85),又增设回浦县、冶县,合计26县。

  现存最早的《绍兴府志》,即明万历十五年(1587)《绍兴府志》记载秦置馀暨县,其志记载的内容与明嘉靖《浙江通志》记载的内容大致相同。

  之后,明万历十七年(1589)《萧山县志》、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萧山县志》、清康熙十二年(1673)《绍兴府志》、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绍兴府志》、清康熙五十八年(1719)《绍兴府志》、清雍正十三年(1735)《浙江通志》、清初学者毛奇龄(1623-1716)《萧山县志刊误》,均记载秦置馀暨县。

  清乾隆十六年(1751)《萧山县志·建置》,始记载汉置馀暨县:“立郡领县,创自嬴秦。或部而路,或州而军。随时统辖,有并有分。汉曰馀暨,吴曰永兴。天宝而后,乃更今名。”此后,地方志书和其他文献编纂者,沿袭了汉置馀暨说。

  1987年版《萧山县志》,首次提出萧山的建县时间在元始二年(公元2年)或元始二年以前的西汉时期。此后,萧山的乡镇志、部门志、行业志,对萧山的建县时间写得五彩缤纷:有写西汉初始建县的,有写西汉元始二年始建县的,有写西汉初至元始二年间建县的,有写西汉时始建县的,有写西汉元始二年前建县的,有写西汉景帝前元三年(前154)已置馀暨县的。

  2013年版《萧山市志》,再次记载汉置馀暨县。

  但是,居压倒优势的,都正确吗?

  又则,清乾隆《萧山县志》改写萧山建县时间,这么大的一件事,是有出土文字资料证明,还是有中央、省、府的“硬核”文件?皆没有!是修志者根据已掌握的史料,考证先秦和秦汉时期的行政区域以及变化沿革而得出的结论。当然,继续考证与辨析萧山的建县时间,也是我们新时期修志者的责任之一。

  汉置说的误区

  据查,清乾隆《萧山县志》最早改写萧山的建县时间,持汉置说的主要依据是“历代建置率多异同,今以正史为断”:馀暨之名,始见于《汉书·地理志》,故断定馀暨是汉置县。

  笔者认为:唯一记载秦朝的《史记》没有地理志。

  《汉书·地理志》主要说的是西汉的政区地理,不是秦代情况的直接记录。《汉书·地理志》记载的西汉县,绝大部分没有始置之年,秦置县的实际数量与名称一直是个谜。

  《汉书·地理志》列举了秦36郡之名称,列举的秦县,只有咸阳、丽邑、蓝田、宁秦、栎阳、夏阳、频阳、临晋、废丘、雍、蒲反、曲沃、鄢、郢、班氏、东垣16个县。如果,以此志为据,没有写明是秦县的就是汉县,那么秦36郡岂不是只管理16个秦县?

  显然不是。

  因此,《汉书·地理志》始见“馀暨”县名,所载各郡的户口数是元始二年(公元2年)的数字,只能说明此前已有馀暨县,而不能说明此时建馀暨县,当然也不能排斥秦时已置馀暨县。

  另外,南朝《宋书·州郡志》记载“永兴令,汉旧馀暨县”。 这是正史地理志中唯一写明“汉旧馀暨县”的史书。但笔者认为,“汉旧馀暨县”,也不等于“汉置馀暨县”。

  《宋书·州郡志》里,原会稽郡26县,只写明了3个县是“秦县”,分别是曲阿、由拳、丹徒,另外23县,包括吴、山阴、馀暨、上虞、馀姚、诸暨、剡、无锡、阳羡、毗陵、娄、海盐、乌程、乌伤、句章、馀杭、鄞、钱唐、鄮、富春、冶、回浦、太末,都是“汉旧县”。如果据此认为“汉旧县”就是“汉置县”,显然也与历史事实不相符合。

  1987年版《萧山县志》之“萧山建县时间考”,以1975年《中国历史地图集》(中华地图学社出版)之秦时会稽郡图中无馀暨县,西汉时会稽图中有馀暨县,来佐证汉置馀暨县。

  其实,秦代置县的实际数量,秦汉文献有记载的寥寥无几,给后人增加了辑考难度。史念海《秦县考》(《禹贡》半月刊1937年)考证出秦代约300个县。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1975年版)提出秦46郡300多个县。马非百《秦集史》(中华书局1982年版)提出秦46郡424个县。后晓荣《秦代政区地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利用战国秦汉陶文、金文、封泥、玺印 、简牍 、兵器铭文 、漆器文等古文字资料 , 参以地下考古发现遗迹,结合《汉书·地理志》《后汉书·郡国志 》诸传统文献记载,提出秦54郡756个县。当然,这一系列的研究成果,仍然不是最终的研究成果,学者们对秦汉政区地理的研究远远没有结束。至今没有发现的,并不等于它就不存在。古志已经写明的,就不宜轻易否定和改写它。

  秦置说的疏证

  现存最早的明嘉靖《萧山县志》记载秦置馀暨县,清乾隆《萧山县志》之所以推翻秦置说,主要认为唐代《元和郡县图志》(我国现存最早的全国地理总志)记载的“馀暨,吴王弟夫槩邑”不可考。史书往往“城”“邑”与“县”互称,史书称邑者,其时多为县。

  清乾隆《萧山县志》认为:《史记》《吴越春秋》等书没有记载春秋时期夫槩封邑于馀暨一事,即吴王阖闾五年(前510)伐越,并没有得到越国寸土,不可能封越地馀暨给阖闾的弟弟夫槩;因而认为唐代《元和郡县图志》记载的“馀暨,吴王弟夫槩邑”不仅不可考,还不可信,“而后之言地理者遂据此书为信史,谓秦以前已有其县,名曰馀暨,因将秦置汉置聚讼不已,皆《元和志》为之作俑也”。

  笔者认为,这是清乾隆《萧山县志》编修者的主观臆断。

  世事变化万千,那个时候又没有互联网,哪有写书者什么都知道的。《史记》《吴越春秋》等书没有记录的,后来的史书拾遗补阙的,大有所在。

  有的古书过于简略,诸多史事没有写明来龙去脉,给后人留下太多的想象空间。

  清初赵一清《水经注释》云:“吴伐越,封句践以百里之地,则或取其馀地以封夫槩。未可知也。”意指夫椒之战后,越败,吴胜,吴王夫差(阖闾之子)取越地馀暨封给夫槩是可能的。我们弄不清楚的事,它不一定就不存在。

  再者,“馀暨,吴王弟夫槩邑”之说,最早出自东汉应劭对《汉书·地理志》的一条注解,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也记载了:“故馀暨县也。应劭曰:阖闾弟夫槩之所邑,王莽之馀衍也。”

  此后,除了唐代颜师古认为“应说非也”之外,唐代《元和郡县图志》、南宋嘉泰《会稽志》、南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元一统志》、明嘉靖《萧山县志》、明万历《萧山县志》、明万历《绍兴府志》、清康熙《萧山县志》、清康熙十二年《绍兴府志》、康熙二十二年《绍兴府志》、康熙五十八年《绍兴府志》、清雍正《浙江通志》等古籍,分别对“馀暨,吴王弟夫槩邑”以及邑在何处进行了记载。

  古志《会稽志》《绍兴府志》《诸暨县志》等官书,还对夫槩里(槩浦乡、夫槩乡、夫山乡)、夫槩山、夫槩溪等实有地名有明文记载,说明此则史料不是无中生有、孤立无证。

  清乾隆《萧山县志》对唐代《元和郡县图志》及其所载“馀暨,吴王弟夫槩邑”的质疑,进而质疑和推翻馀暨秦置说,实在让人难以折服。

  相比之下,现存最早的明代《萧山县志》《绍兴府志》《浙江通志》,均记载秦置馀暨县,可采信度高。

  年代久远,你不是当事人,又不是那个年代的人,在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如出土古文字材料以及古城址)的情况下,你可以传疑,还可以将考论著录于志中,供后人参考,但不宜在地方志书的正文中直接否定和改写它。

  馀暨是历史上出现的第一批越语地名。

  先秦时期,馀暨人口聚集,经济发展,战略地位显要,是越国的标志性属邑。东汉会稽(今浙江绍兴)上虞人王充《论衡》云:“馀暨以南属越,钱唐以北属吴。钱唐之江,两国界也。”特别是越国固陵城,又称浙江南路西城,范蠡敦兵城,是吴越陆路、水路的主要通道。

  境内考古发掘的大量的春秋战国时期的古墓葬、原始瓷和印纹陶窑址,亦可证明先秦时期该地人口聚集,经济发展,是古越国的重要陶瓷生产基地。

  这为秦置馀暨县奠定了基础,也为秦以后的持续发展奠定了基础。

  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初并天下,始置馀暨县,隶属会稽郡,实在情理之中。

作者:文/ 莫艳梅  
编辑:新闻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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