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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 城记 | 汤修承父志 有远见敢直言

[ 文教卫 ]    
2024
12-13
09:14

汤修,字敏斋,浙江萧山人,道光十九年(1839)举人,历官内阁中书、侍读、福建道、云南道监察御史、顺天府丞、通政司副使、大理寺少卿、太常寺卿。

他的父亲是汤金钊。汤金钊,字敦甫,嘉庆四年(1799)进士,历官礼部、吏部、工部、户部尚书、陕西巡抚、协办大学士等,加太子太保衔。

他的女婿是翁同龢。翁同龢,字叔平,江苏常熟人,咸丰六年(1856)状元,同治、光绪两朝帝师,历任刑部、工部、户部尚书、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协办大学士。

汤修的三次预言

汤修为人耿介,交友谨慎,研求经世之学,洞悉治乱兴衰,凡夫兵赋刑法、农田水利,无不探究始末,穷源竟委,他对于时事常有独到见地,还能预测事情发展走向,如禁烟、太平天国、科考等国家大事,往往预测成真。

预言鸦片祸端

其时,鸦片走私愈演愈烈,官员人等吸食鸦片愈蔓愈广。

1838年11月,在军机大臣王鼎、协办大学士汤金钊等大臣推荐下,道光皇帝任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节制广东水师,驰往广东禁烟。

一场影响中国历史的禁烟运动就此开始。

对于鸦片,汤金钊历来主张严禁,道光皇帝起用林则徐,汤金钊极力支持,相信林则徐能大有作为,当然,禁烟任务艰巨,而道光又性情多变,林则徐此去亦有凶险。

杭州人龚自珍提醒林则徐此去当有准备,林则徐回答说唯如履如临、竭能而已。林则徐亦深知此行艰难,如同赴汤蹈火,然而,“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为国为民拔除痼疾,将荣辱祸福置之度外,他义无反顾,踏上了南下禁烟的征程。

林则徐查获鸦片,虎门销烟,一时称颂,道光皇帝欣喜万分,又后炮击敌舰,拿获汉奸,道光也大加嘉奖。林则徐禁烟卓有成绩,消息传来,国人振奋,以为中国烟患从此可绝。

唯独汤修面有忧色,与人说道:“无备轻举,巨祸将生矣。”未作武力准备,如此仓促禁烟,国家或有大祸了。

鸦片大量流入,摧残国人身体,对社会发展造成严重损害,以及导致白银外流,引发财政危机,等等。对于鸦片之害,有识之士有所认识,禁烟将触及某些群体利益,会引起社会动荡,甚至招致外国商人不满,引起国际纠纷,即使禁烟不成,那就不禁,还能有什么巨祸?人们不解,以为汤修危言耸听。

其后,形势果然急转而下。广东禁烟引发鸦片战争,英军武装入侵,而清军不敌,一败涂地,中国被迫签订《南京条约》,割占香港,华夏百年屈辱史就此开始。

至此,人们无不服其有远见。

预言江浙陷落

1856年,汤金钊去世,汤修奉柩南下,途中遇到朋友吴昆田。吴昆田也在丁忧期间。汤修住所在东长安街头条胡同,他请吴昆田还京后住他家去。

1858年,吴昆田守丧期满,如约就居。汤修其时亦起复,自萧山回京。

汤修风尘仆仆回家,一下车,即叹气道:“江、浙两省恐怕要沦陷了。”吴昆田愕然,问道:“何以知之?”汤修回道:“以何桂清知之。”

其时,太平天国运动爆发,太平军东征西讨数年,占领南京,建立国都,势力遍及十余省份。清廷疲于应对,焦头烂额,各路清军围追堵截,始终未能将其剿灭。

何桂清时任两江总督,奏陈方略很得咸丰称许,清军攻克镇江,何桂清又因功加太子少保。

汤修北来路过常州,拜访了何桂清。只见他衣服鲜妍,面有骄色,举止轻便,颐指气使,卒然说道:“金陵指日克复矣!”汤修暗想,所谓“举趾高,心不固”者,说得正是何桂清,哪里还有不败的道理?何桂清凭什么如此自大,难道依恃的是张国梁的骁勇吗?汤修又急往见之。

张国梁时为江南提督,重建江南大营,围困天京。汤修见他起坐轻率,无片刻宁定,谈论军事,则夸夸其谈,慷慨指陈。汤修又暗自叹息,古人选将必取雄杰敦厚之士,是有道理的。

其后,太平军攻破江南大营,张国梁战死,何桂清逃走,苏、杭相继陷落,一如所言。

吴昆田后有《常州》诗一首,其中一句写道:“轻躁先知独太常”,说的正是此事。

汤修观人于微,往往奇中。

预言戊午科场案

1858年,顺天乡试。

其时,科考之中传递关节,交通嘱托,条子之风盛行,考官考生沆瀣一气。

在人才选拔方面,汤金钊、汤修父子颇有见地。

汤金钊选拔人才独有方法,他认为乡、会试单凭考试成绩取人,偶然性大,况且试卷糊盖姓名、换人抄写等,也存在作弊漏洞,所以,取士应当注重访查考生的日常行为,“访其行谊,观其容貌,接以言论,合之文字”,当面与之交流,观察他的仪容,倾听他的言论,而后加上书面的考核,如此全面考核其德行,所选拔的人才才靠得住。汤金钊任湖南学政时,主持了拔贡考试,选出人才八十九名,如魏源、李克钿、何庆元、陈起诗等,均是人们公认的楚南人杰。

汤修对于科举考试也没有信心,摇头与人说道:“历来乡、会试,作弊有甚于通关节之条子者,我辈直可不应试耳。”

八月初六日,清廷发布顺天乡试考官,协办大学士柏葰担任主考,户部尚书朱凤标、左副都御史程庭桂任副主考。

汤修退朝之后,黯然说道:“今日主考柏相衔命而出,面色灰败,似有大祸,难道科场将兴起大狱吗?”

果不其然,发榜之后,一场震惊朝野的舞弊大案发生了,历史上称为“戊午科场案”,柏葰伏法,朱凤标免职,此案涉及面之广,处死涉案官员地位之高,堪称空前绝后。

汤修何尝读过相书?他忠诚伉直,发于至性,故能前知如此。

汤修三上奏折

在大清危难之际,汤修屡上奏折,如借助民力办理团练、抗击英法联军、谏阻咸丰出巡等,建言献策,敢于直言。

办理团练事宜

英法联军侵入之时,诸多王公大臣建议借助民力,提倡办理团练。

咸丰皇帝上谕,令各直省督抚劝谕绅民举行团练,在京籍隶江苏、安徽、浙江、河南等省之大小官员,将如何团练、随同官兵助剿,各摅所见、各举所知,迅速奏闻,毋得虚言搪塞。

汤修经过再三思绎,奏陈团练事宜建议:

天下承平日久,营伍废弛,于是募勇以承兵丁之乏。然而,今各处失事,多系募勇所为,故办团之始,各地方官应令该处士民,公举才德胜任者作为团练董事,董事各就其本城本乡选派丁壮,乘便训练。团练平日各务行业,有警之时,集合巡防,而乡人互为熟悉,勿用担忧奸细混入。且各事其事,各食其食,平时无需饷银,而乡里沾亲带故,一遇战事,自能相互援助。

因团练有身家之念,故宜自保田园不供远征。若将团练随军调遣,则其技艺本不娴熟,人地又复生疏,放弃田庐而赴前敌,必有拖累,心所不愿。胆小者,人心易散,不足凭靠;凶悍者,或抗令不遵,不能尽力抗敌。强人所难,易生他变,故办团之始,团练只须自保田园,不供外出征讨,当敌军来扰时,就地截击即可。

民团为贼所扰,官军应迅速救援。团丁未经操练,缺乏武器装备,村寨更有别于城池,不如城池坚固,遇到零星敌军,尚可擒杀,若遇大队敌人进攻,必定不能抵御,更不能持久,势自危矣,一处为敌所歼,他处即恐慌泄气,官军若不及时策应,民团必生怨气。故各乡团练互相保护,以成首尾相应之势,各就近官军,须尽力救援,若有救援不力者,定将该将士军法从事。如此方可民心不慑,而民气益奋矣。

民团杀敌有功,官兵不得攘夺劳绩。国家遣将出师,本为保境安民,百姓既有赋税,殷户复又捐输,都为供应军需。而今,官兵不能刻期灭贼,使百姓得享太平,尚须劳苦百姓,自为守御,已经

有负朝廷之托,如若官军又私窃团练杀贼之功,哪能责怪民团作战不力?此种情弊,各省恐不能免,应严行禁止,务必随时核实,指名请赏奖励,官绅晋其品秩,百姓免其钱粮,以激励民团奋勇争先。

选择守令,以固众心也。今日吏道杂而多端,任其听讼断狱、催收租税,如果说是饷银不足,那么部拨之银与民捐之欵,不下数千万矣,然而,敌人依然由远而近,有少而多,兵勇本为剿贼,而通敌者兵勇居多,兵勇本以卫民,而扰民者兵勇更甚,不知所统兵勇果系何人?所费军饷果作何用?各统兵大臣如诚能甘苦与同,赏罚必当,何以日久而功不能立?难道是皇上仁慈宽大,故敢于玩忽职守乎?我朝行军纪律至密且严,应将各条军令颁发各营遵照,并查办偾事大臣,按军律治罪,以昭鉴戒。恩先疏贱则人知劝,罚先亲贵则人知惧,干纲一振,迅奏肤功。

各省情形,地之夷险、人之强弱不同,团练章程,难于概论。

欲和而必战

英法联军进犯大沽口,僧格林沁督兵拒战,击坏英法联军多艘船只,联军退走。

汤修听说僧格林沁击退联军,奏陈咸丰皇帝,提出欲和而必战,乃能约束之维坚,既战而仍和,乃有余威之可畏。

后来战事如何,未有确闻,英法犬羊之性,愈抚愈骄,如若连胜多阵,夷船远扬,则皇威震迭,足以慑夷情之桀骜,而抚驭应稍易矣。惟夷人心甚叵测,奸细到处皆有,当此败退之余,自会力图报复,广行贿赂,勾申匪人,探听机谋,布置内应,或伺于统兵将帅之左右,而乘间行凶,或散于天津府城之内外,而设谋惑众,甚至辇毂之下,亦难保其必无,且将邀结俄罗斯等夷,助其诪张,增其声势,但使官军稍挫,则其气焰愈张,故臣闻胜仗而愈切忧危者也。

先为其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此诚用兵之要,尤今日之急务也。各处官绅兵民,有能擒杀夷人者,立即赏银若干。有能夺获船只者,炮械船只交予官府,所有船中珍宝财物,一并给与其人。尤为出力者,特加奖励。即使盗贼之徒,亦准一律办理;各省海口,暂停夷人贸易,待其兵船撤退,和约已定,再行照旧通商;广东官绅,须激励兵民,奋勇剿杀,收复省城,夺回香港。所有夺获货财即行充赏。擒获夷人,妥为监禁,以倾夷人巢穴,而使向兵自救;自津来京水陆各处,及盛京沿海地方文武,一律戒备,以防夷人鼠窜;在京旗

营统领大臣,要认真训练,各修武备,精选劲兵,熟习抬枪技艺,以备随时调遣。

各王及直隶督臣等,要益加小心,速颁重赏,以激励弁兵忠勇之气,选用良吏,以结士民同仇敌忾之心,添集粮饷兵勇,以行出奇制胜之策。

力阻咸丰出巡

1860年8月,英法联军再犯大沽,深入京城郊外,前锋达八里桥,民情汹惧。

一时间,廷议纷纷,张皇失措。

其时,咸丰皇帝驻跸圆明园,左右遂劝他巡幸木兰。

汤修听闻后大惊,晚上,他把自己关进密室,连夜起草奏疏,力阻咸丰出巡,言辞激烈。

汤修写道,事之成败,皆由天命,君徇社稷,理所当然,圣心益宜镇定。英法联军数不过数千,京外官兵且将数万,但令守御有方,京城自可无恙。若圣驾偶有移动,则城中必乱,惟请皇上即日回宫,以安定人心振作士气,此第一要务也;夷人妄自尊大,若竟有侵吞之心,岂不知数千人不足以有为乎?只是不可浪战,宜坚守待援。

需派人询问夷人来意,如是来京谈判,即令其将人马兵仗留于通州,准其头目随带十人进城议事。如欲统带兵马前来,即令僧格林沁、瑞麟抄截其后,与城内将士前后夹攻,杀夷一人者,赏银五十两。

请遣近支亲郡王驰赴天津,号召士民也。夷人深入,其大队人马尚在天津,若号召士民,令其杀夷焚船,夷必将反顾。非重赏不能激劝,亲郡王应便宜行事,所有夷人财物即行充赏,并酌量赏给官职。另派一王前往山东,一王前往山海关,一体办理。

汤修甚至还大胆提出,咸丰发布罪己诏。禹汤罪己,其兴勃然,请颁罪己之诏,以固人心。

汤修的奏疏到了咸丰手中,咸丰并不以为忤逆,只是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然而,汤修的奏议显然与肃顺等人不合,遭到他们的忌恨。其他大臣也纷纷进行了劝谏,咸丰皇帝还是听不进去,

其后,八里桥之战,僧格林沁率蒙古骑兵猛攻英法联军,遭到了联军枪炮的沉重打击,清军大败,最后的精锐覆灭。

咸丰皇帝再也坐不住了,八月初九日黎明,率王公贵族、文武大臣匆忙逃往热河。

京师顿时大乱,官民纷纷逃窜。

汤修追扈不及,悲愤不已。



来源:萧山日报  

作者:文/傅浩军  

编辑:朱孙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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