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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塘月

时间:2019-09-12 10:29:53   来源:   

  吴徐航  著

  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出版

  七、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秋风起,北雁南飞,难耐的高温和酷热的暑气早已退尽了,繁茂的花草尽情地显摆后在阵阵北风中谢幕了,苍凉的黄色替代了蓬勃的绿荫,小镇人又走进了一个萧疏的秋季和肃杀的冬天。小镇气候四季分明,春花秋月酷夏寒冬本是祖祖辈辈都经历的,可是,今年的秋冬着实让小镇人不安了,那是久违了的战争,更何况是外夷入侵的战争。

  小镇人习惯于安逸,只要是自身周围有一份安耽,他们是会很安然地经营这一席之地的,小镇人有句笑话“失火外婆家,只要姆妈在我家。”这是对“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进一步诠释,而且似乎是更洒脱更透彻些,淋漓尽致地剖析了小镇人的狭隘意识。尽管在较龙、迎会等公众活动中他们中也不乏颚头绽出条条青筋的,究其根还是受狭隘的家族意识和功利意识所支配。

  用蜗居比喻小镇人的生活意向应是恰如其分的。把自己藏得严实了,只探一枚小小的触角与外界交往,一旦遇到麻烦随即闪进壳内,依据窝壳冷眼窥视外界铁甲的蟹、长枪的虾、尖嘴的白条、凶猛的黑鱼等相互争斗,等过了风头再慢慢出来取自己所需的,它们看似一柔弱群体,求生的本能与张牙舞爪者风格迥异,生活却更为滋润更为悠闲。

  当诸家的儿女陆续向家里通报东北沦陷、华北沦陷、南京遭劫的信息时,小镇人生活节奏依然是从从容容慢条斯理的,茶点、酒楼、戏院依然悠闲惬意清静。

  等到有一天,省城被封锁的信息传至小镇,小镇许多人家,还未意识到灾难的来临。

  敏感的生意人,在进出货的渠道被封了时,还只是千方百计地寻觅挣钱的机会,囤货、抬价、清仓等等等等,生意人的精明头脑和奸商的狡诈灵魂都在这国难当头时息数裸露了。

  至于一些守着田契地约过活的大户人家则忙着雇船四乡里收租,“家有百担粮,由它兵和荒”,他们的山够家人坐吃几年甚至几辈的,庭院房屋大多是石基高墙和石库台门,自认防盗防贼固若金汤,因而也懒得去理会外面的事。

  小镇一般的居民则惯于平静的生活,日出而作日末而歇,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三餐锅灶头,一夜床横头,迟钝的神经总是最后感觉动荡的震波的,更何况潜意识里也总是认为有家有产的尚且不动声色,家徒四壁的担心什么。

  突然有一天,小镇人早上起来开门一看,街上多了些衣衫不整的外乡人,三五成群,有的背上还用粗布兜着小孩,不像要饭的,但也有的用卷舌头的听不大懂的话要点吃的用的,买点简单的实常用品。哦,是来了难民,小镇人虽也有悲天悯人的好心肠,但维护自我在潜意识是根深蒂固的,他们惶惶的施舍似的给了点自家的吃食和衣物后再也不兜揽人事了,不一会,各家铺子刚刚卸了的排门又劈劈啪啪地重新上好了。

  举家流浪的外乡人对小镇的反应有些惘然,不温不寒不理不弃,久了也终于明白小镇人是无意接纳自己的,但也明白小镇人并无恶意,又觉得反正是流浪那就再走走吧。外乡人是豁达的,没有骚扰、没有埋怨拖儿带女的又走了。

  几天后一切又正常了,生意照做,酒照喝,天照聊,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只有诸家称老家岳母病重,举家去邻县山里探亲了,只留下长工阿法夫妇看家,听说他们是在蒙蒙天亮时雇一条航船走的,樟木箱黑皮箱及其它物件带了好多,大概要去长住些日子,或者到年后才回来。据说临走的时候,少民的母亲诸太太嘱咐佣人阿法:“我们要去多住些日子,看好家,要是有事先管人。如果惠民姐弟有信即刻送来。”还有,诸家老爷在走前也看望了挚友余大夫,说起省亲也曾提议:“余兄,一岁将尽时局堪忧,随时都可去山里小住,我把地脚留给你。”

  霜降过了,天气转冷了。由于忧伤莲贞在娘家病了一场,经姨妈照看调理好多了,大太太不放心,派人在莲贞母亲去世百日后的一天接回了莲贞。

  冬至是冬天已临的日子,农谚说烂冬至晴过年,因而人们都希望这天下点雨,好有个晴朗的春节。冬至这天的早上,天阴沉沉的,冬日少见的浓雾五更起就笼罩了小镇,在沿街叫卖的“鲜肉混沌!鲜肉混沌!”声中,孩子们打着哈欠,拖沓着棉鞋跟着大人走出了家门,“冬至混沌夏至面”是老辈人传下的习俗,小镇一般的人家都会在这天给孩子们尝尝鲜的,只是今年的冬至特别冷些。

  陈嫂一早就随大太太准备了菜肴、芝麻团子等祭祖,“冬至大如年”小镇人都这样做的。

  中午时分,浓雾稍稍退去,天还是阴的,下午刮起了西北风。当邢家人围在厅堂的圆桌旁吃晚饭的时候,天色已渐渐昏暗了。邢家圆桌中央是一大品锅热气腾腾的鲜肉馄饨,陈嫂依次为大家一汤勺一汤勺地布到各自的小碗里。

  突然间,远处响起了一声震耳的炸雷,那声响又仿佛很近很近,近得就如在台门外街西头似的,陈嫂一惊,手中的汤勺落入了搪瓷品锅中,溅开一桌的汤水,几个孩子刚把小汤匙送到嘴边,一惊,混沌和瓷匙掉到了地上,瓷匙碎了,馄饨皮子沾在了脚背上,“哇”受惊的小丫丫哭出了声,众人也都跟着都放下了碗筷。

  于是一家人离桌,收拾的收拾,哄孩子的哄孩子,换碗筷的换碗筷,士生兄弟和父亲一起走到了台门外看天色,只见西方空中阴云密布,仿佛一直压到西边街梢头人家的屋檐,风停了,不见闪电也不见霹雳,只听得远远的又响了几个旱雷,随后又一切归于寂然了。

  邢家冬至的晚餐就这般草草的了了,一家人陆续回自己房去休息了。

  大太太转身来到了帐房,老爷与几个先生和士龙兄弟三个正在议论今晚的雷声。

  “冬日响雷是我五十多岁了头一回听到。此地是温带气候,且又近海,一年四时分明,每年只有春夏秋三季冷热风交会,说是带电云层相撞才会出现电闪雷鸣的,冬季是断不会响雷的,听老辈人说,如若冬至动雷,来年必有灾难,这雷声怕是要应验了。”眼镜先生金大看看大伙沉声说。

  一个先生忧心忡忡地说:“灾难是必定的了,与我们一江之隔的省城听说半月前沦陷了,今日街上又来了一批难民,这江谁知守不守得住,如若日佬过得江来,那我们也要作难民了。”

  (未完待续)

本站编辑:韩晨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