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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沙夜话】围垦·记忆系列十:党湾女人的老底子

更新时间:2020-05-07 15:20:54    内容来源:   

  一说起老底子,党湾女人就忍不住想起那段艰辛又充实的围垦生活。党湾的女人们首先会想起络麻花那美艳的红心黄衣,当时,在十月酷热的太阳底下夹络麻、剥络麻、洗络麻是常事,到了络麻季,往往会把河水泡成青色。

  女人们印象最深刻的也许是络麻丛里那些漂亮又可怕的“毛辣虫”和被蜇后又疼又痒的酸爽,对于这种颜色艳丽、长毛、蠕动的毛虫,女人们有着一种本能的害怕。但它们阻止不了劳作的激情,女人只想把剥下的络麻皮卖个好价钱,也急于把麻秆晒干了好起灶生火。等男人们把络麻放倒、用铁棍从头到脚夹过,接下来剥络麻就是女人们的事情了。她们坐在矮凳上,戴上粗线手套,往膝盖上盖块粗布,拉起一根络麻从中间拗断。麻秆断了,皮还连着皮,女人再用手沿着皮生长的纹理顺势往下剥离,借着这洒脱自然的抽离姿势,“嘶”的一声,洁白的麻秆就脱出来了。

  党湾的女人们也会想起成片的油菜花和棉花,收菜籽和剥棉花可是女人最拿手的活计。在金黄的油菜花结荚生籽成熟到爆裂之前,女人们要早早把收割的油菜层层叠叠堆在一块干净的空地上,让阳光自然曝晒。女人们掐算着日子,等几个日子晒下来,豆荚干有干燥开裂的迹象,就是到了打菜籽的时候了。她们把晒得轻而松的油菜秆头翻到干净的竹席或棚布上,用一种竹制的特殊工具反复敲打菜籽荚,打完一面再翻到另一面。女人还放任小娃儿跑上油菜垛去跑跳,许是想让他们帮着震下些籽来。等籽收得差不多了,再拿竹筛颠干净残壳,留下干净的菜籽,就可以拿去卖钱了。

  收棉花也是党湾女人的一场重头戏。到了棉花的吐絮期,一朵朵白白胖胖的棉花挤出了棉铃小小的包裹,整个田野被笼罩在一片小白云之间,似乎有了一丝仙意缭绕的意境。女人们只有五到七天的时间来采摘这些小云朵,她们也许是背个竹篓来硬塞下蓝天般的宽阔,也许是带个布袋来暗装乾坤,幸好小云朵们仍未膨胀,它们还有私心,想再幼稚一段时日。还有未完全打开的棉铃倔强地昂着头,关起心门想要证明什么,但女人可不给它们留矫情的机会,直接整个掰下带回家。晚饭后,在女人们的指挥下,一家老少围着竹匾一边闲聊一边剥棉花,也是件趣事。棉花收齐了交给“弹花”的师傅,弹弹弹,小小的花骨朵就膨胀成茸茸的棉花云啦。甚至有勤恳的妇女,自己弄个纺棉花的手摇车,把棉花纺成纱线织出土布,撑起了一家子的衣裤。

  说到采棉花,就不能不提养蚕和晒萝卜干了。沙地女人的手就是这么灵巧,打发完一家子的活计,还要抽时间采桑养蚕,结茧抽丝。蚕茧可是家里的一大贴补。再等地里的萝卜成熟,女人们又打起了萝卜干的主意。

  萧山萝卜干远近驰名,外人只知萧山萝卜干好吃,却不知它区别于他地萝卜干的特点。党湾女人知道,那就是萧山萝卜干由于其独特的腌制手手段,有“三过蒸笼而不烂”之说。问女人们晒萝卜干的理由,实际点的说法则是,萝卜干香味浓郁,回味无穷,极易下饭,节省菜钱。党湾女人们的质朴由此可见一斑。

  此时,我也是一个有着当年的回忆的党湾女人。三十年弹指一挥间,仍时有旧日光景入得梦来,幼时亲眼所见的那翻飞的针线,此时到了我手中便笨拙成一段木头。花边技艺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未解之迷:一张打底的样纸,一面毛一面光,光的那面有点像包书的牛皮纸,材质却更薄更软。一根针和一团线,我印象中线色有纯白和浅咖啡两种,针就是普通的绣花针。

  纸上绘着精心设计过的花卉图案,以点、圈、实线和符号指代走针路线,先以粗线“钉花”,把大脉络布于全局,形成不同的小分格,再以细线用不同针法缀满。往往一朵大花的各个小花瓣都会用上不同绣法,通过走线细密程度的不同来造成厚薄的观感,产生一种空间上的层次,于简朴素净之中可见端庄高雅,亦可见大隐隐于喧嚣街市的自然大气。

  挑花边不仅费力,实际上更是个费脑子的活儿,要是一个不小心“绷”错了大网,在“钉花”的头道工序上犯了错,那接下来的走线就会出乱子啦。问题小点,如果碰上技术好的,会在进行过程中慢慢修正补救,若是误差实在太大,走不回针的,就只得拆散了重来。真真让人又爱又恼,爱它在琐碎后现世的成果的完美,恼这弯弯绕绕之间的参透不得。

  我看过挑花边无数回,摸过花边无数,可以在脑子里细细回味这整个过程,可真正拿起针线时却又无从下手了。可见挑花边是项真正的技术活,是靠实践才能练出来的真功夫啊。

  挑花边曾一度变成沙地女人流行的手工活,女人们有组织、有目的地干起了同一件时髦事:结束了农忙时节的繁忙,稍落得清闲就不约而同去拿花边纸来挑,三五成群,堂屋里,小巷口,树荫下,标准配置是一把小竹椅和一只搪瓷大杯。几个老花眼的太太还有模有样地戴起了老花镜,穿针走线倒也不含糊;未出阁的小姑娘们手上也发起狠来,据说媒人打听女方消息时,其中问得较多的问题里就有这个花边手艺一项,再有,挑花边得来的工钱也是一项收入,女孩子总得为自己多做打算;沙地里男人出门归家从不干家务,家庭主妇们拖娃煮水烧饭洗衣之余,也是抢着做挑花边的活,有时候在煤油灯下挑到半夜都是常有的事。要是一时有断档拿不到货的日子,女人们竟有些茶饭不思,总觉得手里头轻飘飘的,心里头空落落的,真是说不出的煎熬,好像爱挑花边竟爱出相思病来了。

  党湾女人的“老底子”有太多故事可以叙述,党湾女人的那些手艺,有些仍旧延续下来,甚至提高了知名度,但那已经不再是吃饭的家伙了,更像是一种趣味的摸索,一种对过往的回味。现在的党湾女人们仍旧操持家务,却可以在晚饭后相约着去跳广场舞、去走路健身。时代在变,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幸福的生活总是相似的:要靠不断努力拼搏才能争取得到。所以党湾女人勤劳和质朴的精神将一直被传承下去

文 | 莫莫


作者:  编辑:楼晶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