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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想象与现实证道——中国侠义精神探骊

更新时间:2016年12月15日 17:9    内容来源:萧山网   

  安汝杰1,胡玉玺2

  (1.东南大学 人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1189;2.郑州大学 体育学院,河南郑州 450044)

  Imagination in Literature and Practice in Reality

  ——Studies on Chinese Chivalrous Spirit

  AN Rujie1 ,HU Yuxi2

  (1. Humanity School of Southeast University, Nanjing Jiangsu 211189;2. Physical Education College of Zhengzhou University, Zhengzhou Henan 450044)

  摘要:不管是文学想象抑或是现实证道,侠义精神则是整个民族的文化向往。在侠义精神体验中,英雄侠客实现着永无止境的追求和自由意志的趋向永恒。大侠英雄在孤独和痛苦中磨练意志,以痛苦的心灵挣扎和崇高的侠义行动来践行侠义精神。近代梁启超极力推崇尚武强种的侠义精神,正是个体与民族的融合的体现。在对现代社会对其异化的抗争中,复归传统使侠义精神寻找到现实证道的桃花源。

  关键词:侠义精神;文学想象;现实证道

  Abstract: Whether in literary imagination or in reality practice, the chivalrous spirit was culture of the whole nation. In the chivalrous spirit experience, swordsman had realized the pursuit of infinite and the eternity of free will. By experiencing bitter inner struggle and noble chivalrous deeds, swordsman carried out their chivalrous spirit. Liang qichao promoted the chivalrous spirit of advocating martial arts and improving people’s will power in modern society, which was the embodiment of integration of individuals and the nation. In the struggle to alienation of chivalrous spirit added by contemporary society, turning to traditional culture was the appropriate way to find the approach of practice in reality of chivalrous spirit.

  Keywords: Chivalrous Spirit; Literary Imagination; Practice in Reality

  中国人从潜意识中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侠义精神和英雄情怀,而“千古文人侠客梦”更是证明这种集体无意识已经深深扎根于历代炎黄子孙的文学想象与现实体验中。为了实现侠义精神中国人做出了种种努力,史传书写、小说演绎和戏曲刻画等都成为中国人再现英雄梦境的方式,由此中华民族形成一种独具特色的精神文化类型——侠义精神。中国侠义精神统摄了大众文化的各个层面,集中展示了整个民族的文化精神。不论是在文学想象世界里,中国人把自己想象为行侠仗义的大侠英雄,还是在现实世界中急需帮助时幻想急人危难的侠义英雄的出现,侠在中国人的内心深处始终有着超越凡俗的魅力,而侠义精神则是整个民族的文化向往。

  1超越凡俗:无限与永恒的向往

  西方哲人罗素说过:“对永恒和无限的神往是启发人们思考哲学问题最深刻的内在动因之一。它毫无疑问地是对故土家园的留恋和对人生困难的躲避的愿望的反映;因此说生命面临着诸多不确定性的人们的这种企盼也表现得更为强烈。”[1]侠的一以贯之的精神品格是浪迹江湖的快意恩仇,是在江湖社会中笑傲人生,其中深刻地蕴含着既渴望回归又热切追求的内心愿景,回归与追求往往巧妙地在英雄的意识中得以调和。而不管是期盼已久的回归,抑或是义无反顾的追求,为侠者那种对侠之真意的追求都是永恒不变的。金庸武侠小说在彼岸世界(宗教)和现实世界(世俗)的融合中,解说了侠文化怎样才能通过“归隐”和“复归”的方式求得精神的永恒与无限。金庸在《笑傲江湖》中写道:“令孤冲生来就是隐士,他对世俗权利毫无兴趣;任盈盈也是隐士,她虽然手掌江湖世界的生杀予夺大权,却甘愿以琴箫为乐、远离俗世。”[2]无独有偶,在金庸的《天龙八部》中也有因受佛学精义感化而视宏图大业尽为灰土,进而体会到生命的永恒与无限的侠义精神。[3]金庸本身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他曾决心借助武侠小说这个媒介来阐发传统文化(尤其是政治文化)和侠义精神的实质,因而,他的小说在张扬中国侠义精神的核心意蕴之时,也透露出一种回归“主流文化”的愿望,那就是“借我激情之笔,传达神往永恒与无限的侠者情怀”。[4]

  古龙对永恒与无限的追求别有特色,就是在外在生命形式的放逐中获得心灵的永恒。古龙作品《英雄无泪》在描写一个卖唱盲人女孩时写道:“想不到这个只能在黑暗中讨生活的小女孩,却突然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腔调说道:‘以后我还要唱。’她说,‘我要一直唱下去,唱到我死的时候为止。”失明的女孩实际上是一种“隐喻”,她用生命歌唱着一个身处无限境地的盲人歌女的天地感怀。古龙曾用数种比喻来描述英雄侠者的人生向往,卖唱女的歌,镖局师傅的武,侠客的侠义精神,无不是追求永恒与无限的“自由意志”的展示,有着共同的本质内涵:阴森剑影,滚滚江水;大侠无悔,化为长虹。设若说宗教从神灵和天堂两种路径中求得永恒,儒家文化从功名利禄和伦理道德中创造永恒,那么侠文化就是从为侠者精神人格的提升中体验永恒。在这种体验中,英雄侠客实现着永无止境的武道追求和侠义精神的趋向永恒,“有道是‘良缘难寻、好事多磨’”[5],此种追寻恐怕要永远持续下去吧。然而大侠英雄在追求永恒与无限的浪漫行迹中,同时也演绎着悲壮与崇高的痛苦心灵。

  2痛苦心灵:孤独与崇高的演绎

  德国十九世纪“浪漫派”精神领袖施莱格尔曾指出:“即使我们认为自己是‘单一的’,抑或深信自己是‘单一的’,我们依然以‘自我毁灭’和‘自我创造’的双重方式思考着,在此无可置疑的是我们的存在从根本上来讲是‘戏剧性’的。”[6]大侠英雄的动人心弦、令人神往之处及侠义英雄的戏剧化的人生与经历,其实就来源于大侠英雄那种永无止息的时刻折磨着其内心的“危机感”和“孤独感”。提到危机感和孤独感,一方面由于要坚持侠义精神不时受到官府的压制;另一方面又由于要维护江湖秩序而受到江湖世界的威胁:大侠英雄因此体会到深刻的压抑之感和痛苦情绪。因而,大侠英雄时时刻刻饱受这种戏剧性“矛盾”的困扰。对于这种心境,讲求真实的历史书写难以状其形貌,而在优秀的武侠小说家那里则有着深刻动人的诠释。

  金庸小说中的杨过、令孤冲有他人难以知晓的孤独,石破天也有追寻我是谁而百思不得其解的痛楚。古龙在其《多情剑客无情剑》中写道:“英雄,什么是英雄?英雄意味着冷酷无情、残忍毒辣、孤独寂寞。”“人尤未还,愁肠寸断”的天涯,“如海那样蓝,如海那样深,如海那样沉闷”的明月,“恍恍惚惚,寒光逼人”的刀,共同演绎着大侠孤独与崇高的心境。[7]西哲尼采在论述崇高时认为,孤独和勇、智、仁是人的四种美德;同时又认为,孤独原本是一种美德,是孤独者对崇高的向往。大侠之“我”需要处于孤独的境地,就是说,“我”需要回归本我,需要践行侠义精神,“我”需要自由自在、毫无阻碍地呼吸清新的空气和乐享自由的天空。古龙最得意的作品《欢乐英雄》写道:“‘我’需要孤独,因为只有在孤独中我才能够体察我之‘本心’,所以王动宁愿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忍受饥饿,也不愿意和红娘子们过纸醉金迷的生活。”孙玉伯在菊花盛开中向万鹏王挑战;燕十三与谢晓峰在火红的枫树丛林中格斗:“世间风景,秋来都会凋零,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孤独和寂寥。”[8]就像哲学家有着永恒的痛苦,大侠英雄也须在孤独和痛苦中磨练意志,以痛苦的心灵挣扎和崇高的侠义行动来践行崇高的侠义精神。“自古英雄空有恨,叫人怎能不寥落。古来大侠多崇高,愿在荒丘孤坟老。仗义行侠时时记,怎管流光把人抛。”:所有这些都已经刻铸在中国侠义精神的禀性里,流淌在文学想象的意识中。

  3尚武强种:个体与民族的融合

  文学想象中侠义精神的盛行和炽热,表明现实中侠义精神的不彰和淹没。基于“江湖侠骨恐无多”(龚自珍《己亥杂诗》)的担忧,“怀着一种为民族谋幸福的激情”[9]的梁启超认为,我国人因喜好和平,缺乏尚武的侠义精神,而拒斥战争导致屡被列强欺凌的悲惨境遇,实则是我华夏民族之“奇耻大辱”。由于,“苟无尚武之国民,虽有文明,虽有智识,虽有众民,虽有广土,必无以自立于竞争剧烈之舞台”[10]。据此,他进而提出了“尚武者国民之元气,国家所侍以成立,而文明所以赖以维持者也”[11]的论断。一个国家的国民(个体)若是缺乏刚强的意志力量,即使有超人的智慧和德行,也难以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因此,尚武的“侠义精神”是一个民族之所以能够生存的必不可少的因素。侠义精神和尚力思潮是梁启超“民族精神”的中心内容,二者都是民族生息的内在要求,而民族精神中的尚武习俗和崇武慕侠,必须通过艰苦的军事操练和国民体育来养成。为此,梁启超极力推崇尚武精神,以养成体格健壮的国民。他在《新民说》的《论尚武》一节中,高度赞扬古希腊城邦斯巴达的“军国民教育”和“全民体育”的教育方式,文中他描述了斯巴达人从幼年时期一直到老年阶段所受到的军事体育教育,“斯巴达人自幼从军,刻苦练习跑跳投等各种体育技能;饮食粗糙,近乎野蛮,以养成勤奋耐劳、不怕寒暑的生活作风和豪侠勇敢、不惧危亡的精神气度;经历此种近乎残酷训练的斯巴达人,不论老幼,无不把生死置之度外,无不勇敢好胜”[12] 。

  梁启超指出,西欧诸国无不曾经效仿古希腊时期斯巴达城邦的军事体育制度,实行“军国民教育”,重视体育在健康个体、国民素质和国民品格养成中的作用,“除‘军事体操’外,击剑、跑马、足球、游泳、竟渡诸戏,俱得提倡,必使国人无不有‘军国民’之健壮体质(梁启超《新民说?论尚武》)”[13]。实施“军国民教育”是欧洲列强国力强大的重要原因,为此,积贫积弱的华夏民族,必须借体育之力,以提高整个民族的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即需要成就一代顺应世界潮流的“新国民”,而梁启超这种“尚武强种”意识正是个体与民族融合的“民族忧患意识”与其救民于水火中的“侠义精神”的体现。梁启超所生活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旧中国,江河日下、国势衰微,内忧外患不断,整个中华民族面临着深重的生存危局。举步维艰的生存困境引起国人强烈的生存危机感,我国民纷纷意识到“自强保种”迫在眉睫,于是知识阶层中的先进人物纷纷发出了以体育为手段形成“尚武强种”的侠义精神的呼喊。

  4 复归传统:断裂与重构的哲思

  经过几十年的努力,现当代的中国现代化建设一日千里。然而“时间、空间和传统的断裂”,表明侠义精神在当今逐渐失去了繁衍的土壤,“现代性的‘新’常常以对传统的‘旧’的认知和对传统的破坏、离异、无视为代价的‘过河拆桥’。”[14],“汤因比研究人类文明的结果,曾提出一项‘退而后进’的原则”[15],而重构就是侠义精神通过再现曾经的过往来复归传统,即“走‘文化回归’之路”[16]。借助追忆往昔的历史真实和内心的憧憬所铸造的文学想象,复归传统使侠义精神得到一种接续性和整一性,使侠义精神的精神天平几经震荡之后达到新的平衡。传统文化是侠义精神的孕育之地,是哺育侠义精神的乳汁,是浇灌侠义精神的清泉。传统文化成为侠义精神最深刻最真挚的生命感怀,传达出当今侠义精神举步维艰的生命境遇和复归传统的热切愿望。乡土中国由农耕传统社会向现代工业信息社会转型的脚步越来越快,侠义精神赖以存身的传统文化变迁的失落感也与日俱增。侠义精神的整一性在现代化遭际中的断裂通过复归传统的方式得以还原,“复归传统是对线性时间观的经历,在现实与过去的碰撞、缓冲和协调之中找回自我发展的同一性、连续感”。[17]在此种还原中,侠义精神的复归传统有着积极的建构意义,“不在场的将来,它无形地左右着在场的曾在和当前,使此在在当前的存在首先以将来为依据,然后才能证明自身曾在,并依然以曾在的方式存在在当前。”[18]

  传统文化是侠义精神的存在依托,是侠客身体的惬意安放,是侠客思想的自由驰骋,“在那里能够常常听到爽朗的大侠酒杯碰撞声”,“在那里可以不时看到热闹的行侠场景”,仗义和恩仇必报“追慕的总是崇高”[19]。然而复归传统不是历史的倒退而是无尽的求索,只有在那里才能够“通侠义精神的古今之变”。不得不承认,在现代化的高歌猛进和大刀阔斧的改革中,侠义精神已经渐渐丧失了曾经的土壤和现实证道的时机,也只能在文学想象中体验素朴本真的侠义精神。于是迷途知返的侠义精神开始去寻找可以以身证道的文化空间,将目光重新投向它所曾经生活于其中的传统文化,在对往日和过去的回想中参悟侠义精神的本真面目,通过复归传统实现现实证道的内心愿景。在对现代社会对其异化的抗争中,“证明不单所有存在的事物都全然合理,同时‘我’也是这条必然的链条上之一圆环。”[20],唯此,侠义精神在遥想那记忆深处酒旗飘飘、生死一诺的美丽的乡土和未经过大工业改造的传统,寻觅能够让心灵获得安宁的栖居之所和现实证道的桃花源。

  5 结语

  侠义精神就是从为侠者精神人格的提升中体验永恒。在这种体验中,英雄侠客实现着永无止境的追求和自由意志的趋向永恒。大侠英雄在孤独和痛苦中磨练意志,以痛苦的心灵挣扎和崇高的侠义行动来完成属于英雄的业绩与践行侠义精神。所有这些都已经刻铸在中国侠义精神的禀性里,流淌在文学想象的意识中。近代梁启超极力推崇尚武强种的侠义精神,以成就一代顺应世界潮流的新国民,而他这种尚武强种的侠义精神正是个体与民族的融合的体现。在对现代社会对其异化的抗争中,复归传统使侠义精神得到一种接续性和整一性,使侠义精神的精神天平几经震荡之后达到新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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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安汝杰,(1987-),男,河南商丘人,哲学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小说美学、武术隐喻;

    胡玉玺,(1973-),男,河南商丘人,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武术与民族传统体育方向研究。



作者:  编辑: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