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迎2013萧山两会谱写文明幸福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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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湾老街的似水年华

更新时间:2012年12月25日 15:42    内容来源:萧山网-萧山日报   

新湾老街的似水年华

  三四十年前老街的情景,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我要用心去叙述这段历史,记录下我的成长轨迹。

  孩提时,我家住在新湾老街北面的新龙大队,大队的地界与老街只有一河之隔,跨过一座新北桥就到街里了。新湾老街,在当时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新湾大水街,晴天穿雨鞋;落雨脚肚下,知青满大街”。这顺口溜虽说得有点夸张,但并非空穴来风。老街的路确实凹凸不平、积水严重,与当时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人流形成很大的反差,这些情景时刻浮现在我的眼前。这是老街的一段历史,是老街峥嵘岁月里的一个片段,作为新湾的后人,沐浴着改革发展春风的见证人,我有责任用文字去记录这段历史。

  老街的路,是用不规则的青石板铺就的,青石板下还兼有阴沟通道,因年久失修,过往行人及手推车多,石板移位下陷严重,导致排水不畅,就成了流传中的大水街了。那时候走在街上,如果一不小心踏上翘动的石板,霎间就会喷射出一股恶臭的阴沟水溅到身上,让人防不胜防。

  老街由南街、横街和后街组成。后街是整个老街的主体,南街与后街的街面屋并不相连,相隔足有上百米。南街在当年,也只不过仅有一爿商店而已,这里的屋,大多住着依街而居的居民。横街早年已是名存实亡,找不出一爿小店,街屋清一色为居民的住舍。后街是一条直街,街路约三四米宽,由南至北建造,在中间段,拐有一个小弯,虽不过四五百米长,但南北是望不到一起的。

  老街是一个集市,两面店铺紧挨。据相关资料介绍,这条街建于清嘉庆末年间,距今己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最繁华的地段,要数拐弯的那一段了,北起童家弄,南至同义和弄,约五六十米的长度。通常情况下,老街的豆腐铺子,是最先打破老街寂静夜幕的一个店。他们先亮灯后,把那些用水浸得饱满透亮的黄豆,放到那个小钢磨机上去磨,然后进行榨浆煮浆,点卤后,舀到豆腐厢框或豆干格子的板框里,做成一框框的豆腐或一块块的豆干。

  豆腐铺子是集体企业,虽然只有五六个店员,但一般帮着做事的,却不会少于十来人。这些都是凌晨一二点钟起床,担着柴草,排队用柴草来串换豆腐渣的农民。他们为顺利串换到豆腐渣,为讨好店员,不停地为铺子里做义工,有的帮着挑水,有的帮着烧火,有的帮着磨毛豆。天亮了,纯朴的农民们用水桶挑着串换到的豆腐渣,虽沉甸甸的,可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因为豆腐渣能很好改善家养肉猪的营养结构,加快生猪的出栏周期。

  豆腐铺子的斜对面,是一爿饭店,也是新湾老街中唯一的一爿饭店,每到早上五六点钟的时候,上早班的店员会陆续赶来上班,有的和面粉,有的生煤炉。不一会蒸笼里的蒸气上了笼顶,肉包子的香味散了开来,这会儿,店里的桌凳也早已抹得干干净净了,就等待食客的到来!

  饭店里炸油条的锅,摆放在临街的一个窗口,油锅在煤火的作用下,不停地沸腾,师傅手里拿着足有两尺长的筷子,也不停地拨弄着油锅里翻滚的油条和油球,稍后,一根根金黄色的油条和一个个粘满芝麻的油球就新鲜出炉了。此时此刻,各种香味弥漫着整个老街,让饥肠辘辘的人们垂涎欲滴。

  每天清晨,太阳渐渐升起的时候,街上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有挑着菜担赶市的,有的驮着潮头鱼往鱼摊赶的……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这时北面的商店,南面的供销社也相继开门了,卖水果的、卖鸡蛋鸭蛋的,还有那些修钟表、刻印章、修鞋的等等,将整条街的两侧摆得满满当当。上街买东西的人,走在中间的青石板上,左顾右盼看着所需的东西,有时要推着背,才能缓慢地挪动着脚步。

  新湾老街虽小,但人气却很旺,每天的成交量非常大。因为那时候的交通很不发达,与老街相邻有两个浙江生产建设兵团和两个部队农场,拥有近万人口,他们的食堂物资采购,都是依靠这条老街的。因此,当时新湾老街的不少农民,从此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职业菜农之路,如今还有不少人仍活跃在新的农贸市场中。

  老街每到上午十点光景,出街的人渐渐散去,逐渐变得冷清起来。这时豆腐铺子差不多打烊了,店员们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急着往家赶,午饭后他们要抓紧时间去休息,去补充早起的睡眠。但这时的饭店倒反而热闹起来了,这里有做小买卖的生意人,有常年在街上喝小老酒的,更有朝气蓬勃的知青……这时他们都涌向饭店。知青们喝酒很有特点,一定要弄些气氛,搞些划拳猜拳类的游戏,什么“哥俩好啊,三星照啊,四喜财啊……”,用猜拳输赢来确定喝酒。这些高分贝的划拳猜拳的声音,把中午的街面又推向了高潮。

  午后的老街虽不乏人群,但寂静多了,只有那些散落在老街的裁缝店、理发店、弹花店、白铁店、水石灰店,这些店几乎都聚集在童家弄以北,新北桥以南这一段,不论上午还是下午,都不时地会有顾客光顾,闹时不闹,闲时却也不闲。

  老街的晚上很是安静,几只破旧的路灯,紧贴着电线杆,时好时坏地会发出一点微弱的灯光,艰难地在履行着它被赋予的使命。

  同义和弄对面有爿夜小店,是合作商店开的,主要解决农民百姓晚上应急用的日常用品,卖些酱油、老酒、食盐、火柴、香烟类的东西。这爿夜小店的作息时间,与其它的商店相错时的,夜小店一般开一个早市和夜市,夏季早上5点30分到7点30分,傍晚5点到10点。冬季早上6点到8点,傍晚4点30分到9点。夜小店这样的营业时间安排,是比较人性化的,解决了一批农民白天无法上街的实际情况。

  老街的周末,有条特别的风景线,那就是知青多、兵哥多。六团、八团的知青和驻萧金华、舟山部队当兵的战士,每当农闲时,都会步行来到老街逛逛。知青们会在饭店、茶店休闲一下,而兵哥们则不同,他们或为理发或为买些生活必需品而来。

  知青们一般出行都会结伴而行,男女皆有,少则三五人,多则十来人。他们行走在大街上很有特色,远远望去都会猜出一二,特别在夏天更为明显,有一大部分知青戴的草帽,拉掉箍着的一条圈,然后翻着戴,活像一个直口的汤锅,戴在头上,村民俗称汤锅帽;有的知青,蓄着长长的八字胡须,戴上一付宽边的墨镜,煞有一副明星派头;有的知青,手上托着一袋糕点之类的东西,边走边不时地往嘴里送,手舞足蹈地攀谈着。

  街上有两位老人,他们各有看家本领,一个有嘴上功夫,一个有手上功夫,他们都是老街的招牌人物。

  在许多新湾老街人的心中,有两位前辈级人物,口碑特别的好,对我来说印象特别的深,一位是鱼行的加兴大伯,另一位是副食品店的秀娟阿姨,他们两位各有看家本领,一个有了得的嘴上功夫,一个有了得的手上功夫。

  鱼行的加兴大伯,大家管叫他“鱼行加兴”,这种叫法,是把他的职业与他的名字紧紧地连在一起,这在当时是很常见的。但冠上这类称谓的,大多是从业事时间长,很有口碑的一些人。秀娟阿姨,用沙地土话的叫法,叫“秀娟娪娘”。秀娟娪娘这个称谓,也成了尊称她的通称了,到副食品店里,不管男女老少,看到她都会亲昵叫她秀娟娪娘。我的母亲估计比她大个10来岁,也是这样称呼她的。

  加兴伯所在的鱼行,是合作商店名下的,他从事鱼行里的司秤员职业。鱼行上的鱼,大多是公社养护队的鱼场或是抢潮头鱼的人来摊上卖的,在双方买卖中,这些鱼都由他做老娘舅,进行统一司秤,他从中收取一点司秤费作为报酬。当然,司秤费约定俗成都由卖方支付的。

  他使用的是盘秤,在秤鱼时不仅公正公平,还能做到一口清,在秤起手落间,能准确无误地报出所秤鱼的价格。而他的嘴上功夫,不仅仅局限在一口清上,还能用唱的形式报价,很有一种杭州人唱“小热昏”的味道。他的唱腔委婉、动人、洪亮,很有韵味。他常常是这样唱着报的:“噶位大哥嚷,鲢鱼三角六嚷,份量2斤6嚷,一共9角4分嚷……”。他看到年大一些的妇女,是这样唱着的:“噶位大嫂嚷,鲤鱼三角九嚷,份量1斤6嚷……”,他看到年轻一点的男人,唱着“噶位阿弟嚷……”他通常把最后一个嚷字,拖得长长的,像起航的长笛,长长地拖着余音,萦绕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用合适的称呼,穿插到司秤的整个过程之中,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他用唱着报价的方式,也给人一种明白消费的感受。

  秀娟娪娘她是副食品店的掌柜,她所在的店,主要是卖白沙糖、红枣、香糕、火腿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卖给顾客时,都要用草纸包装好的。沙地人俗称的“包头包脑”,都是出自副食品店里。这些“包头包脑”,是沙地人走亲访友,或小伙子做毛脚女婿的主打物品,所以,“包头包脑”的包装样子是很重要的。

  包装“包头包脑”,一般副食品店的店员都会,但样子和速度是参差不齐的,特别是那个俗称斧头包的糖包,如果要包装成形似斧头,不仅要达到不会把细小的白沙糖漏出来,还要有棱有角,没有一双巧手是很难胜任这门工作的。秀娟娪娘在包装包头包脑上,可谓独有一手,在服务上更是笑脸常在。在包扎沙糖包之前,她会麻利地先在柜台上摊上一张尺把见方的草纸,再填上一张薄薄的衬纸,把盘秤中的白沙糖,慢慢地倾泻在胸前的衬纸上,把白沙糖轻轻地用手初步堆放成内高外低,用两只大拇指按住草纸,再并拢中指食指等四个指头,先后卷起两边的草纸,按斧头的形状包装,然后用纸绳捆扎牢。不一会,一个神似的斧头包跃然在柜头上。她包装出来的糖包,有人戏称丢过舍栋也不会漏,说明很靠得牢。她的包装速度、造型、服务,是大家公认的一面旗帜,因此,无论在店内店外,看到秀娟娪娘,给她打招呼的人特别的多,这也许是她的好手艺、好服务,顾客对她的一种信任和敬重吧。

  在粮票流通的年代,饭店门口是个秘密的交易点,缺口粮的家庭就来这里暗中交易。

  饭店门口,有个地下票证交易点,粮食有缺口的家庭,就在这里私下偷偷地交易。地处沙地的新湾农民,一直以来粮食偏紧,自给粮和国家配发的定额粮不够吃的农民,无奈只能买黑市粮票去补充,来维持正常的生计。

  一般贩卖粮票的有两种人,一种是专业级的,长期从事粮票贩卖,他们从城市低价收进,到街里高价贩出。这类贩子的数量大,行动诡秘,交易一次少则上百斤,多则几百斤。但专业级贩子的风险是很大的,因为粮食是国家专控商品,贩卖粮票是要被追诉为投机倒把罪的,打击处理的力度非常之大,获刑也非常之重。

  贩卖粮票的另一种人是业余级的,是一些上了年纪,平时常在饭店里弄两块豆腐干,喝喝小老酒的人。他们所贩的粮票数量很小,5斤、10斤不等。他们都知道贩卖粮票风头很紧的,弄得不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但他们因生活所致,还是会冒险地在暗中交易。

  我有位现已故逝的小公公,他一直孤身一人生活,按他当年的话来说,过着“一人吃饱,全家吃饱;一人不饿,全家不饿”的生活。因为家庭的变故,他没有太多的压力,由此他的生活比较自由自在,他一般上午拎上一只篮子出街,上茶店喝点早茶,中午在饭店喝上点小老酒,下午回到生产队参加劳动。

  他上茶店和饭店其实有两个目的,一来贩点粮票,做些小生意,挣些老酒钱;二来喝杯早茶或喝盅小老酒,和茶店的饭店的朋友一起聚聚,海阔天空地聊上一阵子,相互讲讲街头巷尾的事情。

  他收进的粮票,大多是从知青这个渠道来的,知青们大多是从杭州、宁波城里过来的,他们的父母和亲戚,生怕孩子们在兵团不能吃好,把家里省下的一些粮票,让他们带在身边,以备不足。但知青们的伙食都是供给制,兵团都能保证吃饱吃好。可当年知青们每月只有20来元的生活费,他们觉得捉襟见肘,不够平时的花销。于是,他们把家里给的粮票,兑换成现金,作为零花钱了。这些额外的收入,可招待兄弟们坐坐茶店,上上饭店,或另作它用。

  当年听小公公讲,知青这里吃进的粮票,比粮票贩子这里的要有利可图。粮票贩子门槛紧,贩出的粮票价格一般不肯让价,而知青的市场价掌握得不是很清,加上年轻人大气,价格很容易砍下来。知青出手的粮票,大多是全国粮票和浙江省流动粮票,使用面广些,交易价相对也高些。有的转手后,1斤粮票赚上5分1角的都有,但粮票贩子这里的转手的粮票,1斤赚上2分3分最多了。一次,小公公在一个知青手里,花15元一次吃进50斤全国粮票,他转了个手,赚了5块钱,值10来天生产队的工分,他着实高兴了一段时间。

  小公公所吃进的粮票,不一定都用来转手倒卖的,由于他熟悉行情,熟悉知青,熟悉交易套路,有好多次,他是受人之托,才去吃粮票的。这些粮票,有的是亲戚朋友托办的,有的是生产队的左邻右舍托办的,因为粮食的短缺,在沙地农民中,这是一件很普遍的事,而对于我们这个常年闹粮荒的生产队,更是普遍中的普遍了。

  粮票也有另外的一种交易方法,农民用自家养的鸡蛋、鸭蛋,从嘴里省下后,一只一只地积存着,积到有个二三斤了,装在竹篮里,盖上毛巾,拎到街上,向街里人换粮票。

  “存在都是合理的”,这是现在的一种时髦说法,但在当年这个观点是绝对不允许成立的,一旦发现有地下粮票交易苗头,一定会受到严厉的打击,因为这种交易,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如留出资本主义的尾巴来,是一定要被割掉的。但回过头来看,这个地下交易市场,为粮食缺口的家庭,调剂了余缺,确确实实解决了一些实际问题。

  曾经街里人的生活令我羡慕,但时过境迁,老街失去了昔日的喧闹,新新湾人成了这里的主人,共同守望着老街。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老街的青石板完成了历史使命,整条街上浇上了水泥道路,从此摘掉了大水街的帽子。老街似乎宽敞了很多,整洁了很多,与我们农村的烂泥路,形成了鲜明的差距。

  老街里居住的居民,我们农民称之谓街里人。对街里人,我们很是羡慕,因为他们大多是居民户口,大多供职在供销社、商店或铁木社,吃的是商品粮,住的是瓦房,挣的是工资,手头要比我们农民宽裕得多。特别是他们的孩子,比我们优越得多。他们放学回家,可静静地在家门口安安心心地做作业,而我们不同,放学一回家,还有个雷打不动的任务要去完成,就是去割兔草、羊草,要去伺候这些为家里挣土肥投资的牲口。有时,行走在街路上,目睹街里人富裕的生活和优越的居住环境,真会生出一种农民孩子的自悲和怜悯来,暗中思忖着,一定要通过自身的努力,跳出这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世代生活。

  时隔多年的今天,去了趟老街,老街时过境迁,已物是人非了。黑瓦排门的老屋不多了,熟悉的老街人不多了,上点规模的店几乎没有了。有的老街屋,被楼房替代了,有的正在建造之中,有一部分老街的房子,还是保持着当年的一种形态,但看上去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这些老房子上生长的青苔小草,一眼望去从瓦片上随风飘摇,斑驳的老墙,似乎无声地诉说着逝去的岁月。

  在老街,我走了一个来回,只看到老街人还摆有几爿小店和小摊,一爿是卖日用品的小店,另一爿是卖香烛类东西的迷信用品店,再一爿是卖洗帚、扫帚的杂货摊。其它,寥寥地碰上几位老街的长者,他们或端坐在自家的门前,或步履蹒跚地行走在老街上,他们成了老街的守望者。

  老街,多了许多新面孔,现在住在这里的,有好多是来新湾这块热土上的打工一族,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共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携儿带女安营扎寨租住在这里。他们大多在附近企业上班,成为本土企业的中坚力量,有的在农贸市场摆摊,成为市场的主力军,有的或在建筑工地劳作,成为一员不可或缺的建设工匠。他们遵纪守法,入乡随俗,利用空余时间,男的做做家务,或看看报下下棋;女的也像本地妇女一样,绷雨伞,绣十字绣,赚一点外快钱补贴家用,充实而幸福地生活着;他们的孩子们都在就近的学校上学,接受着正规教育,孩子们回到家里,端坐在小桌前,认真地做学校布置的课余作业。老街人和新老街人紧紧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和美的画卷,新老街人为老街注入了新的活力,他们与老街人一起,共同守望着老街。



作者:余观祥  编辑:高梦姣